舒星匆匆趕到教務處時，已經臨近下班。主管教務的劉處長已經臨近退休，發皺的襯衣扣到領口，額頭上耷拉著幾根稀疏油膩的頭發。

“小舒，坐。”他皮笑肉不笑的把一只豁了口的白瓷杯放在面前的茶幾上，“我也知道你忙，要兼顧著當明星和上學本來就很辛苦的。”

舒星不明就裏，只能安靜如雞的聽下去。

“等一下，你們系裏主任現在還在監考大一，過會兒才能過來。”劉處長背過身踱到桌子前，拿起一個貼著封條的牛皮紙袋晃了晃道：“反正東西放在這裏，遲早都要見包公，對不對？”

辦公室空調很大，吹的舒星腳腕生疼。她定神看了看悠然自得泡茶的劉處長，默無聲息的掏出手機想要看看微博打發下時間，卻被劉處長伸手阻止。不僅如此，劉處長還讓舒星把手機放到他的辦公桌上，又找出半截數據線，美其名曰“充電”。

舒星見他對自己的手機並沒興趣，更加迷惑了。眸光掠過面前死氣沈沈的各種陳設，停駐在門外的一段走廊上。不時會有教師過來跟劉處長匯報監考情況，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舒星，不免在壓低聲音的同時好奇打量幾眼。

此時阮清交了畫稿，顧不上兩天一夜不曾合眼的疲乏，把舒星送到行政樓口就匆匆返回，去尋等在人工湖邊的寧天成。舒星在接到電話就匆匆叫了輛網約車趕回來，連老孫都顧不上喊。

寧天成正盤腿坐在人工湖畔的草坪上餵黑天鵝。看阮清氣喘籲籲的一路小跑過來，目光閃爍，就知道這突發的多半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寧總，這裏人多口雜，咱們得找個僻靜地方借一步說話。”

“你也別急。剛剛在路上我就通知了老孫，他很快就會回來。”寧天成掃了眼身邊絡繹不絕的學生，“走，我們去校門口找老孫去。如果真的緊急，咱們就在車裏聊。”

“好。這件事不但緊急，而且事關重大。”阮清邊走邊把把手機上保存的截圖翻出來給寧天成看。

青州大學BBS上出現熱帖：舞蹈系系花疑舞弊被抓，正在教務處等待處理。請同學們務必端正考風，嚴肅考紀。

寧天成不怒反笑：舒星系花的頭銜是誰封的？真是英雄所見略同。至於帖子的內容，大概說的是舞蹈系美女作弊被抓，正在教務處等待學術委員會處理雲雲。不過幾句捕風捉影的文字描述，既無照片也無實錘，跟娛樂圈熱搜上的大瓜相比算是幼稚園裏上不得臺面的小把戲。

“青州大學作為重點院校，對考試舞弊處罰極嚴，抓住一個處理一個，絕不姑息。”阮清臉色蒼白，愁眉不展道。

“現在確定是考試作弊了？”寧天成看了看手表，估摸著老孫就快到達。

“沒有實錘，我送舒星上樓的時候問過她一句，她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。”阮清環顧四周，見無人註意他倆，又繼續說道：“下樓梯的時候我正看到舒星的專業老師在前面講電話，就放慢腳步聽了一耳朵，模模糊糊聽到雷同兩個字。”

“上午考的什麽？”

阮清翻了翻之前幫舒星選課的記錄，“西方現代舞鑒賞。”

“聽起來是些需要背的東西。這門課你了解嗎？”寧天成沈吟了下，開口問阮清。

“這麽課的教材是我幫她領的，所以翻過幾頁。都是些理論性的東西，一般試題會牢牢抓住教材。”

寧天成此時已經看到那輛銀灰色的奔馳緩緩停在對面，便帶著阮清上了車，又遞了支礦泉水過去給她潤嗓子。

“我本來想聯系這門課的教授，後來怕人家覺得做賊心虛，就沒有自投羅網。”阮清整理了下耳邊飄散的亂發，“這件事情絕對另有隱情，舒星不可能作弊。她在家準備了很久，又不爭獎學金，何必冒這麽大的險。”

寧天成緊盯前方：“一般作弊都是當場抓住，我看中午的時候她連說帶笑挺正常，難不成現在的教授都是勞模，不午休不吃飯趕著時間去改試卷？”

“不可能。”

“那會不會是通過教室的監控有什麽小動作被巡考誤會不規矩？”

阮清苦笑道：“寧總，您對國內的大學也太不了解了。這是期中考試，只占總成績百分之三十不到，形式上走個過場而已。哪用得著開監控，連監考老師都是我們自己的輔導員，一個人照看整個階梯教室裏上百學生。”

寧天成恍然大悟：“怪不得堂凜總說讀大學閑的快長毛，這樣**的確比英國輕松多了。”

“舒星說她提前了將近一個小時交卷，後來就在校外遇到了你們。”阮清靠在椅背上，“難道是其中出了差錯？”

“你剛才說輔導員一個人監考？”寧天成轉過身子，“我們在英國都是兩名監考老師，全場三十個學生單人單座。”

“我想到一種可能性。”阮清的目光聚焦起來，與寧天成相撞：“舒星按照慣例把卷子放在桌上，然後就離開了教室。

這時候輔導員並沒有上前收卷。所以舒星座位周邊的同學可以想辦法拿走她的試卷去抄。”

“然後，這個行為被其他同學看到，之後幹脆一電話打到了教務處匿名舉報。”寧天成語氣凝重：“可能是單純看不慣考試作弊的行為，還可能是跟舒星或者抄她的人不合，甚至與輔導員或者任課教師有過節想包銷他們的獎金，所以幹脆捅到了教務處。”

“現在，輔導員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，肯定不會承認監考中的疏忽大意。所以一切要靠我們自己。”

“我想去教務處見舒星。”阮清目光灼灼，“根本沒做過的事她肯定不會認，教務處既然敢傳喚舒星也不會全是空穴來風，我不能讓她孤軍奮戰。”

“阮小姐見得到人嗎？學術不端對校方來講不是件小事，應該不會讓外人隨隨便便旁聽。”老孫在一旁插話道。

“應該可以，畢竟當初我幫舒星選課的時候聯系過她的輔導員和科任老師，他們對我有印象。麻煩先送我回下公寓，我要把舒星覆習用的教材和資料帶過去，給那些官僚的教務老師看一看。”阮清略略有些激動，“至少要看到舒星有多努力。”

“老孫，送阮清回去一趟。”寧天成吩咐道：“阮清把你公寓地址報過來，我們馬上就去。”

阮清裙角一飄，輕盈如風的閃進了樓道裏。老孫回過頭對寧天成說：“想不到她小小年紀，對舒小姐倒是講義氣。”

“如果是個唱歌跳舞的，正好簽下來和舒星組個女團，顏值和姐妹情兩大賣點沒準還能圈一波粉。”寧天成從衣袋裏摸了支煙出來點燃，深深吸了一口道：“你把車上帶的的竊聽裝置給我。”

老孫應了一聲，把手伸到側後方的暗格裏，摸出一個向日葵形狀的鑰匙扣遞給他。寧天成想了想，把它揣進外套內側的口袋裏，若無其事搖晃了兩下。

“寧少這是？”

“我想知道那幫人究竟會怎麽針對舒星？”寧天成閉上眼睛，略略將靠背放平了些，“我待會讓阮清把竊聽器帶進去，咱們就在校外找個安靜的地方聽著。”

“那你直接告訴阮小姐，讓她裝在小坤包裏不就行了。”老孫依舊疑惑不解，“她應該不會拒絕。”

“當然要告訴。但我也不能害了她。”話音未落，就見阮清抱著本紅色封皮的大書急匆匆的跑了過來。

“總算找到了。”阮清拍拍書上粘著的貓毛：“舒星估計睡前覆習的太認真了，書被她塞在枕頭底下，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。”

寧天成接過去一看，果不其然，厚厚的書上用各色信號筆做滿了標記，翻頁快了些就讓人眼花繚亂。

“舒星之前總說，既然形體等實戰課程只能免修，一定要把理論課學好些，堵住其他人的悠悠之口，所以最近一陣兒她幾乎都泡在書本裏。”阮清對寧天成說，“待會談完應該已經很晚了，我去買杯奶茶帶進去給她墊墊吧。”

“老孫，我們這就找加東南亞餐廳打包兩杯椰奶。”寧天成轉身，脫下身上的外套罩在阮清身上，“待會進去時候穿上這個。”

“內袋裏的鑰匙扣其實是一個竊聽器。”寧天成和盤托出，“這次的事明顯是在針對舒星。青雲這邊，不會袖手旁觀。”

阮清點了點頭，鄭重接過外套，小心翼翼的披在身上。

老孫搜到附近一家東南亞餐廳，下車打包了兩份椰奶。

“你和舒星一人一杯，辛苦了。”寧天成目光灼灼的囑咐道，“自然些就好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萬一被人發現，就說這衣服是你朋友給你披上的，其餘事情一概不知。竊聽器不是你買的，上面又沒有你的指紋，只要你一口咬定，他們只能順藤摸瓜來找公司。”寧天成笑得意味深長，“當然，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出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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